藝彩人生 - 陳榮和水繪台灣風土

陳榮和(1928-2005)生於屏東, 以水彩畫第一名畢業於師大美術系第一屆, 是台灣第一代在國內接受美術大學教育的畫家, 曾入選省展、台陽展、教員美展, 作品在台灣為台北市立美術館、高雄市立美術館、台北馬階醫院、日本丸紅商社台北支店及唐榮鐵工廠等所典藏, 在美國受休士頓市政府典藏. 

當時與陳榮和同輩的許多水彩畫家, 因著潮流放棄了他們最初的選擇, 轉向油畫創作. 而陳榮和一生堅持水彩創作六十多年的數量、質量, 以及自1973年起, 連續11次入選日本水彩畫會, 並在東京都美術館展出的紀錄, 他確實是90年代台灣傑出的中堅輩水彩畫名家; 不只因為熟稔的專業技巧, 更因他將台灣各個熟悉的小所在, 營造成值得歌頌的「壯闊的風土」。
 

陳榮和少年時期就私淑 (自學) 石川欽一郎 (日本水彩畫家,台灣近代西洋美術的啟蒙者)的畫作圖片及藍蔭鼎的畫作, 在學期間師承廖繼春、張義雄、馬白水老師.他專攻水彩, 但他從廖繼春那裡學來 “掌握亂中有序” 的原則, 總是自由塗繪到心中所要的畫面呈現為止. 在創作人格與色彩上深受廖繼春的影響(註一), 而素描主要由張義雄一手訓練. 師大畢業後加入第九水門畫室繼續學習, 曾畫台灣第一位人體模特兒林絲緞. 他們撿淡水河邊的樹枝燒成炭筆, 自製玩具擺攤賣來買畫紙, 刻苦做畫家夢的師生們, 形成了日後的 “河邊畫會”.

畢業後陳榮和當遍了台灣南北中學校的美術教師, 如: 屏東女中、台南光華女中、淡水初中學、台北市商職、松山商職等. 他在各地一段時間的任教 (至少一學期), 使他有足夠的時間親近當地的風土人情, 比一般為了戶外寫生而短暫停留的畫家, 更能深入生動地描繪在地的景物. 他說:「每次變動, 是為了畫更多不同的風景. 」南從屏東椰林、台南舊街、嘉義農村，北到永樂町、淡水河、基隆港等, 他的畫作記錄全台的風土.  
 

除了當老師, 陳榮和兼差日本Pentel百點美術用品開拓台灣市場, 他的客戶就是全台的畫家老師們. 不僅透過具象抽象繪畫形式的示範來介紹繪畫顏料與用品, 也定期供應美術月刊來提供最新的美術資訊, 如: Atelier、みずえ(水繪)、美育文化、 藝術新潮、兒童畫集等. 他還協助百點在台辦日本畫家的畫展及兒童繪畫比賽, 並帶琉球畫家及人體模特兒隨行到學校示範技法與用品, 在那保守的年代,  紓解了台灣美術老師畫裸女的靦腆, 使台灣美術老師較敢於畫裸女. 以當時的交通及一般百姓的經濟, 能在短時期內畫遍全台風景的畫家很少, 而陳榮和因著工作之便, 以最新美術月刊及用品影響畫家老師們也影響自己, 同時記錄了台灣地貌的變化. 版畫家陳國展回憶說, 早期南台灣要得知日本的新潮美術資訊, 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榮和. 陳榮和多方致力於灌溉台灣美術, 對當年台灣美術有廣面的影響. 

陳榮和是印象派的, 他早期作品筆觸輕淡色彩明亮, 可以看到石川和藍蔭鼎的影子, 他們三位都走遍台灣, 以水彩描繪台灣的風景. 70年代曾陪日本水彩畫家不破彰先生, 南下屏東、旗山等處寫生, 畫風多少受他的影響. 1973年日本水彩畫會審查員增田喜惠藏發表文章說 (月刊文章日文原稿還留存):「每次跟陳君一起到淡水寫生, 他喜歡用在當地遊玩的少年作背景, 來畫那些精彩的景點, 替當地觀光做宣傳; 我總是感動, 他真是一位熱心的水彩畫家.」又說:「日本已超越英國成為世界最大的水彩畫展覽國, 這次出展有1/3的人落選, 而陳榮和的透明水彩, 是正統英國式描法, 以現代的感覺來處理, 素描基礎正確, 色彩乾脆明快, 獲得大部分評審的青睞入選, 是未來可期待的水彩畫家.」陳榮和連續11次入選的紀錄, 證明了審查員的說法. 

陳榮和中期的作品混合使用透明、半透明和不透明水彩, 使他的色彩漸漸強烈筆觸趨於厚重, 有些水彩作品看起來更像油畫. 他與畫家老師們及日籍業務主管們把酒言歡之際, 使他的畫作自然呈現出酒醉的醺意, 自由而不散漫. 他的色彩, 就像紅葡萄酒那麼香醇, 他的亂筆, 似在半醉半醒之中完成, 為台灣風景披上了浪漫醉人的色彩.  陳榮和後來自組公司推廣日本文具用品, 讓他更是畫遍台灣大小角落; 出差日本使他有機會目睹當代繪畫的潮流, 他總是在畫作中嘗試在日本看到的新概念.  

陳榮和以多樣的媒材嘗試不同的風格, 加入黑墨、粉彩、鉛筆、炭筆、黑色簽字筆在水彩畫裡, 用毛筆畫水彩, 用帆布畫水彩, 就像一個聰明的老頑童, 在軌道之外玩著創作的遊戲; 但不論他怎麼玩, 作品同樣呈現對台灣山水屋瓦深厚的情感. 這點可從陳榮和的畫作中看到, 如: 前兩段日本水彩畫會審查員形容陳榮和的文章，以及陳榮和70年代的環島名勝古蹟畫作明信片 (他介紹台灣觀光, 包裝套內印有鐵路/公路地圖, 指點遊客去哪裡/怎麼去, 每張明信片上印有簡短的當地歷史及名產, 指點遊客看什麼/買什麼).  又如：陳榮和除了一般風景畫的主題外, 對於一些平凡無奇的景觀, 在他眼裏一樣美麗. 他畫高雄基隆拆船、郊區的製磚廠、山上的木頭處理廠、大型工廠、工地改建、傳統菜市場及路邊攤等等, 這些沉鬱的景觀在他筆下一樣充滿姿彩. 另外, 他對成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也有著濃濃的情感，他去寫生時多次與小販們合影,下次再造訪必送上之前合拍的照片給小販們, 張張照片都是攤販們跟他開心的笑容。  
 

陳榮和就讀師大美術系時, 常到廖繼春的畫室流連; 廖老師愛看日本文學家吉田弦二郎的作品以及描寫梵谷的《炎之色》等, 都影響日後陳榮和在文學與電影名著方面的愛好. 陳榮和對日本歷史文學頗有研究, 並熱愛音樂電影歌唱拍照,  多方藝術的涵養, 長期薰陶他內在的創作力, 向外浮現在他的畫紙上.

陳榮和善於營造亂中有序的主題, 善於把不起眼的偏鄉陋巷描繪成壯闊的風土. 他以細碎的短筆、富麗的色彩, 或渲染或平塗, 表現亂而充滿生命力的菜市場、港口、農村及巷弄的攤子. 他的色彩有雲淡風清也有厚重沉鬱, 有溫潤香醇也有熱烈艷麗; 呈現的不是閒雲野鶴的人間仙境, 而是古意勞碌的人間煙火. 他描繪名勝古蹟, 也鍾情於經濟起飛中的台灣農村市井.  都市發展中的新面貌與流落中的舊時代,  農村凋零都市興起交錯出現在同一幅畫中, 有著毀滅與重建之間, 一種物換星移快速變遷的嘆息. 

1989到2001年陳榮和到美國探親 , 駐足加州, 夏威夷及休士頓, 使他在風格色彩上躍入熱情璀燦繽紛. 他晚年的作品更外放不羁, 呈現野獸派的風格. 然而, 正統學院派的背景, 終究使他不至遠離自由寫實的道路.

大部份的風景畫著重在呈現令人讚嘆的美景, 而陳榮和則更鍾情於庶民市井偏鄉陋巷的描繪, 如: 台北南京西路建成圓環 (背景是”白花油”的廣告看板), 高雄拆船, 台北欣欣百貨旁的菜市場, 這些百姓日常都已不復存在. 他的畫作就是台灣南北的大小角落, 部份畫作有當年的老照片可對照.
 

因為學校宿舍失火, 他之前的作品全部燒毀, 目前可見1970年至2002年他中風前, 大約32年間創作的近千幅作品, 見證了陳榮和的藝彩人生. 他經歷過時代巨輪及文化衝突的淬鍊, 他的畫作承襲中外前輩畫家的養份, 融合多元藝術及台日美文化的薰陶, 發展出獨特的個人風格, 為台灣水彩畫的發展脈絡, 留下精彩動人的篇章. 

註一

因陳榮和的大哥與廖繼春老師的長子同為台大醫科的學生, 因此他有機會常到廖老師的畫室流連, 也常跟廖老師借書來看, 如: 描寫梵谷的"炎之色", 他每次看都淚流滿面, 晚上夢中滿是梵谷的黃色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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